第19章

作者有话要说:黎衍:(T_T)

作者:是你自己说住一年就要因为“感情不合”而分居的。

黎衍:可是感情都还没合过啊啊啊!!

作者:还不是因为你迟钝吗?

黎衍:求合!!

作者:不。

黎衍:为什么啊啊啊??

作者:因为你太穷了。

黎衍:QAQ

第33章

年夜饭结束, 沈泽西提出开车送沈春燕、黎衍和周俏回家,这一次,黎衍没有反对。

车到永新东苑, 沈春燕试着开口:“阿衍,要不要让泽西背你上楼?”

黎衍说:“不用, 有周俏就行了, 你让沈泽西送你回去吧。”

沈春燕还是不放心, 说自己也下车去帮忙, 周俏忙劝她:“妈妈, 您回去吧, 我可以帮阿衍的。”

沈泽西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, 始终没有接腔, 把决定权完全交给黎衍。

沈春燕犹豫片刻, 无奈地同意了。

黎衍和周俏下车后,沈泽西开车离开,路上问沈春燕:“大姑,衍哥自己上楼真的没问题吗?”

“以前也走过一次, 很费劲,花了快一个小时。”沈春燕忧心忡忡,“那次还是白天, 现在是晚上, 楼道里灯都没开,其实时间久点儿倒没什么,我就是怕他摔。阿衍这个人就是这样的, 能不求人就不会求人,你硬要去帮他,他会发脾气。”

沈泽西笑笑:“我看他挺依赖嫂子的。”

沈春燕说:“毕竟是夫妻嘛, 他不依赖周俏还能依赖谁?难道依赖我啊?我们家阿衍向来主意大,他爸走了以后,家里很多大事儿都是他决定的,就算现在他身子不好了,平时都不愿意我老去看他,总叫我不要操心。他骨子里就是个很硬气的人。”

“看出来了。”沈泽西说,“不过我是真没想到,衍哥结了婚是个妻管严啊。”

沈春燕嘎嘎嘎地笑了一阵子,说:“这个我也没想到啊!还是周俏有本事。”

——

周俏推着黎衍往36幢走。

她心里其实有点奇怪,明明自己和黎衍在酒店外头透气时,黎衍的情绪已经好转许多,像是忘记了之前的不快,还会和她说说笑笑。可后来回到包厢,他那张脸又拉了下来,不管谁和他说话,他都爱理不理,连菜都没吃,实力cos冰山冷脸男,令坐在他身边的周俏疑惑不解。

她以为黎衍是不喜欢和亲戚相处,下车后只剩下他们两人,周俏想,黎衍这下子总该回复正常了吧。

结果是——并没有。

周俏问他饿不饿,上去要不要给他做点儿吃的,他说不吃;周俏问他第二天想吃什么,

他说随便;周俏说过几天就要去图书馆还书、借新书,问他有没有新增的书名清单,他居然说:“不用借了,直接还了就行,我不想再麻烦你。”

周俏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。

——嘤,男人的心思真难猜,就跟个幼儿园小孩似的,说翻脸就翻脸。

——算了,不和他计较,到时候做点好吃的哄哄他就没事了。

对于怎么顺毛黎衍,现在的周俏已经很有经验。

两个人一起回到单元门口,望向黑魆魆的楼道,周俏又一次向黎衍确认:“你真的能自己走上去吗?”

黎衍的语气毫无波澜:“能,就是会走得比较慢。”

周俏又问:“你以前自己走过吗?”

“……走过一次。”

周俏有信心了:“行吧,那我们就慢慢走,没事儿,我扶着你。”

她先把轮椅搬上六楼,下来后,看到黎衍扶着楼梯栏杆站在黑暗中,像是故意错开眼神,没有看她。周俏上前挽住他的胳膊,说:“走吧。”

“嗯。”黎衍轻声应着,缓慢地挪动着两条假肢,一摇一摆地走到楼梯前。

残肢磨破皮的伤处因为几个小时的休息,原本已经没有感觉,但走了几级台阶后,刺痛感又一次袭来,每走一步都被摩擦一次,黎衍紧咬着牙,只能忍着。

上楼之所以比下楼难,是因为他需要用力气先把右腿给甩上台阶,真的就是划着圈儿甩,确定踩实以后,站直腿,伸直腰,再把左腿也提上来,确定站稳后,再重复之前的动作。

这是一个循环且吃力的机械动作,假肢的关节虽然能活动,但和真实的人腿相比总是僵硬太多,黎衍还担心关节过度屈曲,这实在不是儿戏,从楼梯上摔下去后果无法预料,他和周俏只能小心又小心。

楼道里很黑,周俏打开手机电筒,在黎衍的指导下帮他照明,每一步都要看仔细,因为如果不用眼睛看,黎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脚板踩在哪儿、踩成什么样。

与下楼时不同,黎衍没让周俏在身边搂着他,而是让她倒着走,同时半拉半扶着他的右臂,他的左手紧抓栏杆,就这么蜗牛爬一样一阶、一阶地往上迈。

上到五楼,胜利在望,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。

周俏身体上并没有太累,她的疲惫完全体现在精神上,四十分钟高度紧绷的神经令她有些透支,黎衍更是实打实得疲惫不堪,额头上、鼻尖上早已沁出一片小汗珠。

在五楼到六楼的楼梯转角处,黎衍抬头看到那架轮椅,心情瞬间放松许多。他的右脚迈上台阶后,没有意识到只有半个脚掌踩在台阶上,周俏也有些松懈,电筒光还没来得及照到脚板,黎衍的左腿已经提了上去。

就一眨眼的工夫,他已经察觉不对,右脚那儿没有撑住,假肢一折,他整个人就往后倒去。

即使他抓着扶手,也不能止住这后仰的力量,周俏大吃一惊,想要拉住他,可哪里拉得住?情急之下手机都脱手而出,也不肯松开拉住黎衍手臂的手,随着他一起向下栽去。

几声轰响,周俏和黎衍一同摔在五楼半的楼梯转角处。

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,602室和501室住的是租户,过年回家了,502室的户主是对老夫妻,老头开了门,好奇地往外打量,不知道刚才的巨响是哪儿发出的。

黎衍仰面躺在地上,忍受着手臂和后背传来的痛感,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,他和周俏默契得一动都不敢动。

周俏半趴在他身上,右手搂在黎衍腰侧,左手压在两个人的身体间,黎衍则左手撑地,右臂被周俏压在身下,周俏的两条腿缠着他的假肢,总之,是个十分诡异、暧昧又难受的姿势。

从黎衍躺着的位置可以看到一小块如墨般的夜空,他眼神空洞,呆呆望着虚空,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:跳下去吧。

五楼半的高度,应该够了。

可惜这楼梯转角处装着保笼,粉碎了他的冲动。

他收回视线,压着下巴看周俏近在咫尺的脸。她很紧张,还皱着眉,不知道是不是摔疼了。黎衍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,也不知道两条假肢扭成了什么样,但是他的上半身与周俏贴得很紧,他甚至能看到她右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颗极小的痣,以前从未发现过。

幸好502室的老头只在四楼半的平台往外张望了一会儿,没想到往上走,发现没有异常后,就回屋关上了门。

等到周围回归宁静,周俏终于收回搭在黎衍腰上的手,龇牙咧嘴地

爬了起来。

她从地上找到自己的手机,摁亮一看,手机碎屏了。

周俏:“……”

她小声问身边躺尸的男人:“你没事吧?能起来吗?”

黎衍装死。

周俏揉揉自己的左肩,刚才撞到地了,有点疼,她半蹲半跪,扶着黎衍的上身让他坐起来。

操!假肢摔松脱了——只有黎衍自己知道,却不想告诉周俏。这样子的他是没法站起来的,两种解决办法:要么脱了裤子重新穿假肢,要么脱了假肢,用手撑地爬上去。

不管是哪一种,他都不想在周俏面前做。

为什么总是会在她面前出糗?

为什么总是会让她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?

被看到没穿假肢,被看到残肢,被看到他拿着夜壶,被看到他走路时奇怪的步态,被看到他让三级台阶难住、都没办法一个人去卫生间!现在,又被她看到摔跤,还摔脱了假肢!

——黎衍!!

他对自己说:

——你是不是有病?你呈什么能?为什么不让沈泽西把你背上楼?为什么不像上次那样,干脆自己脱了假肢爬上楼?你是双大腿高位截肢啊!双大腿!高位!截肢!自己走六楼?是想要干吗?在周俏面前耍帅吗?!

——你还有什么帅可以耍的?你特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?

——于莉萍一点也没说错,脱了裤子你就是很恶心!谁看到都会害怕!沈春燕都害怕,何况是周俏?

——等等!你疯了吗?还想让周俏看到你残破的身体?你做梦呢!

——人家刚才已经明明白白提醒你了!约好了住一年!是你自己说的!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十一月,时间到了她就会走!你特么还想着明年除夕和她一起吃年夜饭?你是被她的演讲洗脑了吗?她说她嫁给你做梦都会笑醒,你特么当真了吗?你怎么那么幼稚啊?那都是假的!

——黎衍,认清现实吧!你早就不是原来的你了!你现在是个重度残疾人,一个没了两条腿的残废!自己照顾自己、养活自己都费劲,没房子没车没钱没工作,走个楼梯还能摔成这鸟样!你自己摔就算了,还让周俏也摔了!就你这德性,还幻想要和周俏怎么着吗?!

——你配吗?!

周俏跪蹲

在黎衍身边,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,眼神凄凄,一声不吭,心里紧张起来,上下摸着他的身体,急道:“黎衍,黎衍!你没事吧?你是不是哪儿摔疼了?骨、骨头有摔到吗?”

黎衍回过神来,一把甩开她的手,低声说:“我没事,你先上去,我一会儿自己上来。”

“啊?”周俏有点懵,抬头看看楼梯,说,“只剩半层楼了,我扶你上去吧,很快的。”

黎衍冷声道:“你先上去。”

“为什么呀?你要干吗?”周俏觉得太奇怪了。

“我叫你,先上去。”黑暗中,黎衍侧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她,声音压在喉咙里,“听不懂吗?”

周俏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到了,第一反应是听话。第二反应是,为什么要听话啊?

他明明需要帮助,却咬死了不肯说,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。而且这一晚,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并肩作过战,后来还愉快地聊过天,他摔了一跤就冲她发脾气,周俏觉得难以接受。

不能惯着他!周俏眼睛一瞪,坚决地说:“我就不上去!”

黎衍:“……”

周俏:“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,你有什么困难都能和我说,刚才你下不了台阶不还给我打电话了吗?这个家里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,我不帮你,谁帮你啊?”

黎衍头疼,非常头疼,干脆和她说实话:“我假肢松了!你懂不懂?我现在站不起来!我得脱裤子!你想看我脱裤子吗?!”

声音还是压得低低的,周俏终于懂了,小脸一红,口风却没松:“脱裤子就脱裤子呗,我又不是没看过。”

“你!”黎衍气死了,坐在地上指着她,“你上次还说你有夜盲症看不清的!”

周俏:“……”

——这样的鬼话您也信啊?

“我两个眼睛5.2,视力好得很,上次我全都看到了,对不起。”周俏努力把自己的脸皮糊厚,“不过现在,你要脱裤子就和我直说,我背过身去就是。你穿好了我能继续扶你上去的,你让我一个人上去算什么意思?一会儿你自己走又滚下来,我不得被你妈妈打死啊?”

“周俏,你懂不懂什么叫尊严?”黎衍整个人都在发抖了,“我是个男人,你给我留点尊严好

不好?我知道我整个人只剩半截了,但我也不想让人当怪物看!我天天都要见到你的,一想起你看过我的身体,我特么就想去死你知道吗?”

周俏说:“我喜欢你。”

话音一落,她凑到黎衍面前,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。

黎衍千算万算没算到周俏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,更没算到配合着这句话,她还有所行动。原本想要继续劝说、自我剖析的一番话,一下子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。

他整个人都呆滞了,呆滞了足足半分钟。

周俏静静地与他对视,没有勇气把那四个字再重复一遍。黎衍寻思,他刚才是不是幻听了?

但是脸颊上轻柔的触感居然还在!

就那一下,跟过了电一样。

黎衍眨眨眼睛,右手伸到颊边摸了摸脸,周俏无语:“你手按过地很脏的!摸脸干什么?”

黎衍:“……”

“我现在转过去,你好了叫我,我保证不偷看。”周俏说完,就真的背过了身子。

黎衍还在呆滞中,好一会儿魂灵才归位,他快速地脱下裤子,把假肢的接受腔露出来,重新穿好假肢,又拉上裤子,整理妥当后才对周俏说:“我好了。”

周俏转回来,笑了一下:“你看,多快的一件事儿,本来早就弄好了,被你搞得那么复杂。”

黎衍觉得自己这时候需要一瓶酒,高浓度白酒,把自己灌醉,忘掉这晚发生的所有事。

他撑着周俏的肩膀,吃力地站了起来。

经过这一番折腾,残肢的破皮处更疼了,黎衍也没空管,和周俏相互搂抱着,走完最后八个台阶,直到瘫坐在轮椅上。

两个人做贼似的回到家里,一关上门,黎衍就转着轮椅要往卧室冲。

周俏叫他:“哎哎哎,你干吗去?先洗个手洗个脸啊!”

黎衍又低着头调转轮椅,去卫生间洗手洗脸。

周俏倚在卫生间门口打量他,问:“你刚才摔没摔伤啊?有没有哪里疼?”

之前黑灯瞎火的,谁都看不清谁。

“没有。”黎衍想了想,抬起头来问她:“你呢?你有没有摔伤?”

“我没事,皮糙肉厚,摔不着。”周俏并没有因为刚才对黎衍表白而感到羞涩,反正这四个字在她心里藏了四年多

,早就想对他说了。

黎衍又低下头,心里兵荒马乱,简直溃不成军,一句话都不敢再对周俏说。

两个人身上的衣裤都有些脏,幸好没磨破,周俏说她要洗个澡,黎衍决定回房间待着。

轮椅转进房门的一瞬间,他突然下定决心,回过头来叫她:“周俏。”

“嗯?”周俏单手抱着一堆换洗衣裤,另一只手扯着自己的头绳,一头黑发立时披散在肩上,眼神柔和地看着黎衍。

黎衍咽了咽口水,一字一句地说:“你刚才说的话,我当做没听见。”

周俏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。

黎衍眼神里不带一丝感情,声音极为凉薄:“我之前就告诉过你,不要对我动什么心思,我和你是不可能的。”

说完,他就进了房间,“砰”的一声甩上了门。

只留周俏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客厅。

——啊,被拒绝了。

周俏默默叹气,心想,早就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,其实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至少,她得到这个向他亲口表白的机会了。

他不喜欢她,周俏完全接受。

只是……为什么眼睛还是这么酸涩呢?

作者有话要说:黎衍:……

周俏:……

读者:……

作者:啊,神清气爽~

第34章

黎衍找出药箱, 坐在床边为自己处理伤口。

两截大腿残肢末端都磨破了皮,脱下硅胶套时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,他弓着腰观察伤口, 创伤面并不规则,渗过血,浅浅愈合, 在漫长的上楼过程中又被磨破。

黎衍用双氧水清洗伤口,涂碘伏消毒,又抹了点消炎药膏。手掌揉着那两团柔软又令人难堪的皮肉, 指腹触到那道蜈蚣线, 想到自己曾经的样子,黎衍心中一酸,眼泪就落了下来。

他是男人,可谁规定了男人就不能哭?

只要不在人前哭就行了, 黎衍承认自己内心不够强大, 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, 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令他感到绝望、窒息, 情绪濒临崩溃。

窗外时不时地响起鞭炮、烟花的声音, 远远近近,是独属于除夕才有的热闹。钱塘其实禁放烟花,但人们想买总还是能买到,黎衍听着那些人间烟火声,哭得肩膀都颤抖起来,心里是浪涌一般的寂寞和委屈。

他扯了几张纸巾擦眼睛, 懒得再给伤口包纱布,直接拉过被子盖上,整个人无力地躺倒在床上。

“嘶……操!好疼。”他的床不软, 后背触到床面的那一下猛地传来一阵疼痛,他知道是摔跤时撞到的,估计肩胛骨那儿已经青了一大块,但他没心思计较,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。

周俏说喜欢他。

黎衍想不通。

他甚至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周俏。

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总有理由的吧?

周俏为什么会喜欢他?现在的他还有哪点儿值得她喜欢?

脾气差,穷,日子过得糙,坐轮椅,身体吓人,出门困难,连饭都不会做……养条狗都比喜欢他来的强吧?至少狗不会和人吵架,还会撒娇,可以陪人出去散散步,吃得也少。

黎衍实在找不出自己身上的任何优点,最后得出的结论是:一,周俏因为他摔跤而特意安慰他;二,周俏和他一样,生活圈里没其他适龄异性,与他合住以后自动对他产生荒岛效应;三,周俏喜欢他的颜;四,周俏瞎了。

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,最后,黎衍关掉台灯,蒙上被子决定睡觉。

一夜过去,黎衍出房门时

有些纠结,怕见到周俏后太尴尬。

可当他真的坐着轮椅来到客厅,发现周俏并没有什么异样,没甩脸,没生气,该干吗就干吗。不仅如此,她还穿着围裙、笑着对黎衍打招呼:“新年好!今天初一,新年第一顿,咱们吃得讲究点!”

这人的心理素质令黎衍叹为观止,心里迅速把那四个选项筛了一遍,觉得一号理由最有可能成立。

周俏自然不知道黎大爷精彩纷呈的心理活动,把早餐一一端上桌。

所谓的讲究点,就是白粥、小菜、白煮蛋、牛奶、小笼包外加葱油饼。

前一晚的年夜饭,黎衍压根儿没吃,半夜就饿得不行,这时候看到桌上满满当当、热腾腾的早餐,口水都要流下来,却还要维持高冷人设,“嗯”了一声后去卫生间洗漱。

两人一起吃早餐时,周俏发现黎衍似乎很喜欢吃葱油饼,四个饼,他一个人就吃了三个,周俏问:“饼够吗?不够我再去做。”

黎衍这才发现他吃得有点多,说:“够了。”

周俏笑笑:“哦,我今天晚班,等下我会给你留好晚饭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黎衍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,要脸吗?昨晚那样拒绝人家,今天还好意思吃人家做的饭!

周俏又说:“对了,今天早上,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,问我哪天有空,说宋叔他们想来咱们家吃饭,过年总得聚一次。”

黎衍正嚼着一嘴的饼,听到以后差点噎着,好不容易咽下去,皱起眉问:“我妈为什么是给你打电话?”

周俏没觉得哪里有问题:“可能是因为想知道我哪天休息吧,问你不是白问吗?你天天都在家,又不会做菜。”

黎衍:“……”

无法反驳。

“我和她说,就初四吧。”周俏喝着白粥,说,“初二初三我和同事调一下,上两个全天班,初四我就能调休一天了。”

黎衍直愣愣地看着她,突然就生气了:“你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去调班?全天班要站十几个小时!连着上两天你不嫌累吗?他们要来吃饭什么时候不能来?等年过了你休息时再来也行啊!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就答应我妈?她一个天天待在家的退休妇女,根本就不知道你调休有多累!”

周俏

:“……”

黎衍气呼呼地看着她。

周俏大清早被他喷了一通,原本应该挺不爽的,但仔细咂摸他的话竟觉得黎衍是在关心她,她有点羞涩地抿着嘴笑,说:“其实上两个全天班还好啦,如果不调休,春节七天我一天都没得放假,中间能休一天,也挺好的。”

见黎衍又要开口,周俏忙说,“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太辛苦,你不用担心,我应付得来的。而且,过年本来就要走亲戚的呀,要不然哪叫过年呢?咱家也好久没热闹过了。”

她说的是事实,距离上一次宋桦一行来吃饭,已经过去两个多月。

黎衍对于周俏话里的某一句十分不认可:“谁担心你了?你不要自己脑补太多!我就是觉得一堆人来这儿很烦!你一个人要做一桌子菜,也不嫌麻烦?他们怎么不喊你去宋叔家吃饭啊?”

“你别说,你妈妈还真喊了,先是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去宋叔家吃饭,我给拒了。”周俏没好气地咬了一口小笼包,“你又不肯让宋晋阳来接送你,我哪儿还敢再陪你走楼梯啊?你能想到的事我和你妈妈难道想不到吗?你妈妈说了,这次由她来做菜,你满意了吗?”

黎衍:“……”

又一次无法反驳。

周俏看着他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,“噗”一下笑出来,给黎衍碗里夹了个小笼包,说:“黎衍,你真的不考虑换一套带电梯的房子吗?你住六楼真的太不方便了,连楼下都不能去转转,你天天待在家里不无聊啊?”

——当然无聊,怎么会不无聊?

黎衍声音闷闷的:“暂时没这个计划。”

“为什么呀?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有计划?”周俏噘起嘴,“昨天晚上的事后来想想,我实在是有点怕。我们摔跤,还好是在那层楼梯刚起步的时候,要是走到楼梯一半或是走到顶时,从上面滚下来,那真的就完蛋了!”

黎衍咬牙看她:“你是在怪我咯?”

“我不是在怪你,我是在给你分析。”周俏和他坦白,指指自己的左肩,“昨天洗澡,我才看到我肩膀这儿摔了好大一块淤青,现在手抬起来都疼。你真的不适合住楼梯房,你才二十多岁,不可能不下楼的,每次上下楼都这么危险,出

了事可怎么办啊?”

黎衍:“……”

——原来她真的摔伤了……

——@#¥%&*……心里冒出一大堆脏话!

他低下头,声音低哑:“你放心,我再也不下楼了。至少,不会再让你扶我下楼。”

对于他孩子气的固执,周俏无语:“我没有不让你下楼啊,我也没有不愿意扶你下楼的意思,我是说这事儿真的很危险,我力气太小了,而你又不愿意每次都让人来背你。”

“那你要我怎么办啊?!”黎衍音量又一次拔高,“一定要搬家吗?租的房子,人家不让我改造厕所怎么办?如果才住几个月、半年,人家房子要卖了,租金大涨了!我怎么办?再找新的房子吗?”

哦……原来还有改造厕所这一茬,周俏的确没考虑到。

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。

黎衍又开了口,语气缓和了一些:“这房子如果是我的,我早就卖了,去买个电梯房,或者买老小区的一楼也行。但房子是我妈的名字,我没办法和她开口。你知道电梯房要比我们这种老破小贵很多吗?我这68方就只能去买一套50多方的电梯房,这种面积的电梯房很少的!而且置换房子要交税费中介费,新房子还要装修,怎么的都要二、三十万,这钱我拿不出!难道让我妈拿吗?……你别想着按揭,我和我妈都没法按揭,一毛钱都贷不到,就算贷到了,月供我也很困难。”

他深深叹一口气,沉默几秒后继续说,“周俏,我当你是朋友,没什么好瞒你的。房子不能卖,我要住带电梯的房子就只能租,租不到小面积,我交的租金比这屋子租出去的租金都要贵,我还要装修人家厕所,这都是事儿!你真以为我不想自己上下楼啊?我是钱不够!”

——钱不够,还不肯让宋晋阳掏。

周俏不吭声了,心里有点明白黎衍的意思。其实也不光是钱不够吧,他搬一次家也挺麻烦的,搬去的还是一个不知道能住多久的地方,这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,所以干脆一开始就选择放弃。

周俏托着下巴想,这个问题虽然有点困难,但也不是无解,寻思寻思总有办法解决。

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:怎样让黎衍下定决心。

——

初二初三,周俏

上了两个全天班,愉快迎来初四的单休日。

因为是假期,沈春燕一行四人午饭后就来到黎衍家,与上次不同,这一次沈春燕真的穿起围裙,把周俏挡在厨房外,说晚餐全部由她来做,让周俏去客厅和大家聊天。

黎衍已经连着两天没怎么见着周俏了,这天她一整天在家,黎衍心里其实挺高兴,但面上毫无表现,对着宋晋阳也依旧不冷不热。

他特地又穿上周俏买的毛衣和西裤,裤子已经洗过,还被周俏拿去店里熨了一遍,穿在身上整个人显得斯文儒雅许多。宋晋阳嗑着瓜子对黎衍笑:“阿衍,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,哪儿买的?”

黎衍抬起眼皮扫他一眼,淡淡地说:“周俏买的。”

——心里居然有点得意是怎么回事?

“她专柜的衣服?”宋晋阳伸手摸摸黎衍的毛衣袖子,“质量挺好,什么时候我也去她那儿转转,是不是还能打折啊?”

黎衍拍开他的手,没回答,周俏把一盘车厘子端上桌,笑嘻嘻地说:“能啊,晋阳哥哥你来找我就行,我给你打折。来,吃水果。”

黎衍:“……”

他家里没有电视机,宋桦、宋晋阳和杨瑾颂只能围坐在餐桌边吃瓜子闲聊天,周俏在黎衍身边坐下,从零食盒子里挑了一小包山核桃仁递给他:“吃这个,这个好吃。”

黎衍接过,拆开吃了几颗,好香!心情又有些好起来。

见周俏没吃东西,他有些过意不去,也去盒子里挑了颗巧克力给她:“你是不是喜欢吃巧克力?”

“嗯,谢谢。”周俏剥了巧克力吃进嘴里,“好好吃哦!”

黎衍笑了一下。

宋晋阳吐出一片瓜子壳,对杨瑾颂说:“我就知道咱们几个会尬聊,小颂,赶紧把我准备的神器拿出来。”

周俏很好奇,看着杨瑾颂从包里拿出——两副扑克牌。

宋晋阳掸掸手,吆喝道:“来!开始过年必备运动,打牌!”

周俏、黎衍:“……”

餐桌抬出来,宋桦、宋晋阳和杨瑾颂先坐好,周俏和黎衍你看我,我看你,黎衍说:“我不打。”

周俏捉急:“我不会啊!”

宋晋阳指挥道:“弟妹来,阿衍你教她。”

黎衍想了想,没拒绝。

两副簇新的扑克牌洗完以后四人摸牌,打的是钱塘人最喜欢的双扣,即对家组队打左右两家。

宋晋阳一开始说玩钱,周俏打死不愿意,宋晋阳就拆了一大袋开心果,给每个人分了十颗:“没筹码一点儿不好玩,就用这个。”

周俏手小,第一次抓了满手牌都拿不住,掉了好几张,黎衍坐在她身边吐槽:“拿好了,你牌都被人家看去了!”

宋晋阳哈哈笑:“有个大鬼哦,我记住啦!”

他和杨瑾颂是对家,周俏和宋桦搭档,黎衍给周俏讲了讲打牌规则,周俏就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出牌。

出着出着,她无意中一瞥,发现自己的十颗开心果居然少了两颗!再转头一看,黎衍正把一颗果肉丢进嘴里。

周俏气得哇哇叫:“你怎么吃了我的钱啊?”

黎衍淡定地咀嚼着,说:“急什么?一会儿把他们的都赢回来。”

宋晋阳一瞪眼:“呦呵!好大的口气,你以为我这几年牌技是白练的?”

杨瑾颂冷哼:“团建一晚,输掉一千多块的人不知道是谁哦。”

刺猬法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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